北宋球王?高俅到底是不是“中国古代的梅西”?

发布时间:2017-02-17 09:24:00来源:懂球帝 雷杰深

2016年9月,《马卡报》曾经出过一篇文章,称北宋的太尉高俅是“中国古代的梅西”。加上《水浒传》等文学作品的渲染,高俅被很多人认为是中国古代蹴鞠运动的一代巨星,李惠堂之前中国足球的头号球星,甚至出现了“罗纳尔多退役了,巴西足球8年没缓过来;齐达内退役了,法国足球12年没缓过来……高俅退役了,中国足球一千多年没缓过来”的段子。


古代蹴鞠运动
那么,高俅是否真的会踢球?如果会,他踢得怎么样?他到底是不是“中国古代的梅西”?


除了水浒,高俅踢球的故事哪还有记载?


高俅蹴鞠的事,大家大都是从《水浒传》里读到的。但我们知道,《水浒传》是文学创作,并不是真实的历史。那么,高俅蹴鞠的故事,除了《水浒传》,还有哪里有记载呢?


南宋初年有一个学者叫王明清,他们家世世代代都做学问。他的爷爷王萃是欧阳修的学生,父亲王铚在宋高宗时期担任枢密院的代理编修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在国防部写文书的,著有许多书籍,主要内容就是当时朝野上下的逸闻。


我们知道,宋朝重文轻武,知识分子地位很高,而且宋太祖建国之初就立下祖训,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也就是说,作为读书人,你不管说什么,在宋朝基本都没有送命的危险,更不会有文字狱。所以一些出自民间的笔记文学,或者来自某些官宦人家私人编著的野史非常多。


这些野史虽然采取了一些当时的传闻,但应该都有一定可信度,因为他们写的大多是本朝史,和自己处于同一时代,而且在朝廷担任过官职的人,有机会接触到第一手的材料和当朝重要人物。


像王明清这样几代出仕,且有著述传统的家族,自然也留下了不少作品。王明清本人写有一本叫做《挥麈录》的书,主要就是记载当朝的一些人物事迹和旧闻。


“麈”念“主”的音,指的是鹿尾做成的拂尘。“挥麈”,指的就是用拂尘拂去尘埃,引申义就是“打开那些尘封的故事”。在这部书里,王明清记载了有关高俅的出身和发迹过程。


高俅本是苏轼的秘书

根据王明清的记载,高俅本来是苏轼的一个私人秘书,文书写得工整,业务能力不错,并不是《水浒传》所说的“破落户”。苏轼之所以需要秘书,主要因为他当时在翰林院供职,而翰林院的主要工作,就是为朝廷起草各种公文,所以苏轼需要一个帮手。后来,苏轼离开翰林院,这秘书就用不着了。但高俅业务能力强,所以苏轼把他推荐给了另一个翰林学士曾布。

这件事,王明清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曾布的孙女嫁给了王明清的父亲王铚,至于他是不是王明清的生母,还不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王明清和曾布的家族有亲戚关系。可能王明清从曾氏口中听说过这段故事。


当时,曾布手底下已经有很多秘书了,不需要高俅,所以就没有接受。于是,苏轼就又把高俅推荐给了好友王诜。


王诜是宋英宗的驸马,也是宋朝著名的画家,除了和苏轼,他还和米芾、黄庭坚这些文人保持很好的关系。但他也是作死,娶了公主,但却宠爱八个小妾,公主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一气就死了。当时在任的是宋神宗,公主是他妹妹,神宗听说王诜这渣男把自己妹妹气死了,勃然大怒,把王诜贬到了湖北。直到神宗死了,哲宗即位,王诜才得以回来。


王诜这种放荡不羁的文人性格,使得他和当时还是端王的宋徽宗赵佶找到了共同语言。我们知道,端王赵佶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花鸟画家、书法家,他在这一点上和王诜是艺术知音。所以,两人往来甚多。


王诜作品《溪山秋霁图》
看端王踢球时,高俅叫好了吗?


《挥麈录》记载,有一次,端王和王诜俩人在路上碰上了。端王想修一下鬓角,但是忘记带篦子刀了,就问王诜借。王诜从腰里把篦子刀取出来给他。端王看这把刀挺好看,很喜欢。王诜说:“我最近做了两把,还有一把是新的,没用过,过会儿我让人把新的那把送过来。”


当天晚些时候,王诜让高俅去把新的篦子刀送到端王府去。当时端王正在府里的园子踢球(蹴鞠),高俅不敢打扰,就在旁边斜着眼看,目光不离。
《水浒传》里说,高俅当时把飞来的球踢还给了端王(那个气毬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那高俅见气毬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而有一些影视作品,则说高俅在旁边大声叫好。但根据《挥麈录》的记载,高俅只是“睥睨不已”,不停地斜着眼看,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动作。这个应该是比较合理的,因为高俅作为一个秘书,来到王府,造次地踢球,或者大声喊叫,都是不合适的。


电视剧《水浒传》里有关高俅踢球的情节


高俅可能是看得比较入神,引起了端王的注意,端王就把他叫过来问:“你也会踢么?”高俅说:“能踢。”于是,端王就把他叫来和自己一块踢,《挥麈录》说高俅踢得“遂惬王之意”,没记载他踢得好不好,只说他踢得让端王很开心。假设一下,应该是高俅和端王配合得不错,他的水平应该也不会差。


端王很高兴,就让手下人去给王诜传话:谢谢篦子刀,送刀的人我也留下了。于是,就因为陪着端王一块踢球,高俅成为了王爷的亲信。
高俅还是有点良心


高俅运气非常好。才进端王府一个多月,端王就即位为宋徽宗。宋徽宗给高俅很好的待遇,而且还时不时给他加官进爵。但是这确实没道理,高俅立了什么功呢?其他同事看着眼气,就找到宋徽宗,要求自己也要升官。宋徽宗回答:“你们这些人有他那么好的脚法吗(汝曹争如彼好脚迹邪)?”于是,高俅就因为踢球好,成了坐着火箭上升的干部,而且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的亲戚也跟着沾了光,一个个都做了官。


宋徽宗赵佶
高俅虽然没啥本事,而且被后世列为奸臣,但他其实还是有点良心,能想起来自己的老上司苏轼。宋徽宗即位第二年,苏轼就死了,但苏家的子女只要进京,高俅都给照顾得非常好。后来靖康初年,还没等金军灭掉北宋,高俅就病逝了。


以上就是《挥麈录》对高俅的记载。作者王明清注明,这些事是引述了南宋初年进士、历阳地方官胡元功的话。
《挥麈录》在清朝被收入了《四库全书》。在《四库全书》的目录提要里,对这本书的评价是:王明清是中原地区的老士族,知道的旧闻很多,所以他写的东西,比街头巷尾流传的那些民间故事更有依据(明清为中原旧族,多识旧闻,要其所载,较委巷流传之小说终有依据也)。

算不上大奸,高俅只是小角色
高俅死的时候,在位的是宋钦宗,宋徽宗已经让位为太上皇。当时照道理要给高俅搞告别仪式,来个高度评价、寄予哀思什么的。但是太学博士李若水上书,把高俅批判了一番,说高俅只是凭着宠信,登上了高位。而且他居官期间败坏军政,导致金国人打了进来,应该追夺他的官职,不然不能平息众怒。宋钦宗采纳了他的意见,剥夺了高俅的官职。


在《水浒传》中,高俅俨然是第一大奸臣。而在历史上,高俅这个人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其实只是一个小角色,远远算不上大奸。
北宋末年奸臣层出不穷,民间有“六贼”的说法,指的是对国家、百姓危害极大的六位奸臣。这六贼是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至于高俅根本都排不上号,《宋史》里甚至都没他的传。


高俅干了哪些坏事
那么,高俅到底干过哪些坏事,让他落下奸臣之名呢?
有一本书记载了这些内容。这本书也是宋朝人留下的,叫《靖康要录》。作者是谁已经不可考,但当时人认为此书可信度较高。南宋的藏书家陈振孙评价这本书时说:“今观其书,记事具有日月,载文俱有首尾,决非草野之士不睹国史日历者所能作”。换句话说,这可能又是一个和王明清类似的、能接触到第一手资料的人写下的。


《靖康要录》记载了高俅的罪行
根据《靖康要录》的记载,高俅的主要罪行是贪污腐败,尤其是在军队里搞腐败。高俅作为太尉,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军委主席,但他侵夺军营,为自己建宅子,调用禁军为自己做苦力。他占用的士兵,往往是有手艺的,这样就能给他干活。有时候会出现军饷拖欠的情况,高俅又经常中饱私囊,导致军队连饭都吃不饱,无奈之下,这些部队居然开始了经商之类的行为。而且在高俅的部队里,如果你有钱,交了钱就可以免于检阅。而没钱的人,忙着经商赚钱,也没时间操练(夫出钱者既私令免教,无钱者又营生废教,所以前日缓急之际,人不知兵,无一可用)。这样的部队,是不可能有战斗力的。北宋灭亡的棺材板上,绝对有高俅钉下的一颗钉子。


高俅的蹴鞠水平是当时顶级吗?
高俅以奸臣的姿态被后人记住,而他有记载的踢球行为,也就那么一次。那么,高俅在当时的蹴鞠水平究竟如何呢?


前文提过,高俅和端王踢球时,“惬王之意”,而且端王之后评价高俅“好脚迹”。所以,他的水平至少在当时是中上游。而且我们知道,蹴鞠运动在北宋已经得到了长足发展,会踢的人不在少数,许多女子也会踢,普及程度非常高。作为有钱有闲的端王,蹴鞠应该是常有的娱乐活动,而高俅的蹴鞠水平能让端王叫好,绝对是不容易的。

 


女子蹴鞠
宋朝有专业的蹴鞠俱乐部“齐云社”,没有证据证明高俅曾加入过齐云社。但他在业余球员里,应该也是顶尖水平。
但必须注意的是,蹴鞠和现代足球不同,尤其是北宋的蹴鞠,流行的踢法是“白打”,也就是相互颠球,不让球落地,有点像踢毽子。如果硬要对比现代足球,那么它更像是炫耀技艺的花式足球。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高俅是北宋年间业余花式足球圈的高手。虽然球感很好,但对抗和实战没有经过检验。称他为“中国古代梅西”,可能并不合适。不过,考虑到宋朝蹴鞠运动强大的群众基础,高俅能因蹴鞠而青史留名,也是相当不容易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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