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定义了过去6年的中国足球。群众想把2017年6战6胜的上港与两届亚冠冠军相比较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事实上,2016年,上港接手东亚以来就一直走在复制恒大的路上。上港的2016年,想学恒大的2013,最终却打成了2014。而上港的2017年,本来想学的是恒大的2015,但开季6战全胜的统治力却令人联想到恒大鼎盛期的2013。显然,大部分人相信,至目前,上港2017强于恒大2017已没疑问。那么,2017上港,是否已强于2013最强恒大了呢?
在对比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最近几年的世界足球战术潮流,看国际大气候是如何影响中国足球小气候的,然后,再从进攻组织、由守转攻、主教练的执教水平等方面对两队作出具体的分析比较。
战术:现代上港VS古典恒大
中超战术基本靠模仿,恒大学习皇马的BBC和巴萨的MSN,其他中超球队复制恒大。简单地说,在过去的4年,世界足球潮流就是决定区超强,创造区稍弱。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一个古典前腰没落的时代。这一潮流的源头是安切洛蒂,2014年,他果断放弃了古典前腰型的厄齐尔,引进贝尔,强调向前的速度和直接以及超级前锋决定比赛的能力,借此给皇马带来第10座欧冠奖杯,贝尔转会皇马第一年就拿欧冠。2015年,随着哈维的淡出,恩里克没有在创造区和防守区补强,他顺手把马德里的BBC换成巴萨的MSN,重演了瓜迪奥拉第一年执教就拿欧冠的神迹。而苏亚雷斯重演了贝尔。
无独有偶,2015年,在孔卡离开之后,恒大也不再补强创造区,直接在决定区进补高拉特和保利尼奥,是的,保利尼奥位置靠后,但他决定比赛的能力远胜过创造机会的能力,他只是让恒大的决定区更加远离禁区,恒大3年内再夺亚冠。2016年,拜仁紧跟这一潮流,干脆直接请安切洛蒂,昔日的BBC换成了今天的莱万+罗本+科斯塔,刚刚结束的欧冠16强两回合,拜仁10比2重创兵工厂。
显然,在决定区都超强的情况下,比拼的就是创造区和防守区的实力。皇马3年2欧冠是因为创造区的3人组在互补性和个人能力上也达到了极致。另外,在安切洛蒂的基础之上,2016年,齐达内只是在防守区增加了卡塞米罗,他也凭借这一点的创新书写了中途接手球队即夺欧冠的历史。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波潮流的开山鼻祖安切洛蒂和被视为享受其余荫的齐达内,这一对师徒即将在2017欧冠1/4决赛决斗。
而巴萨的堕落,实质上是创造区和防守区的下滑严重。随着哈维的离开,伊涅斯塔的老去,已经到了必须重构的时候。事实上,2014年世界杯和2016年欧洲杯,西班牙国家队的衰落也是如此。所以,2017年,恩里克保留原来的战术框架,也只是在创造区和防守区进行了补强。
不难理解,这一波由战术大师安切洛蒂开创的时装潮流,2015年,由马德里传至巴塞罗那和广州。2016年,再传到慕尼黑,2017年,抵达上海。是的,当孔卡伤退之后,17岁就跟罗布森做战术分析的欧洲名少帅博阿斯让2017上港赶上了安切洛蒂的这一波流,就像恒大2015年做过的那样。
其实,安切洛蒂的最新潮流酝酿于2000年代。他在AC米兰执教期间,创造性地使用了皮尔洛前腰后置的踢法。2003年和2007年,两次拿到欧冠冠军。
在皇马,他再次把前腰莫德里奇后置,在2014年收到了丰厚的回报。所以,决定区增强、创造区减弱、防守区减弱,简单地说,这就是上港的2017,他代表了足球的现代世界。而恒大的2013是相对均衡的决定区增强、创造区超强、防守区稍弱,代表着足球世界的古典时代。
在这样的背景下,让我们对比一下上港2017和恒大2013的进攻组织、由守转攻的能力、防守组织、教练水平。这场现代与古典的关公战秦琼,或将深刻地颠覆2017中国足球的走向。
进攻组织:现代双核VS古典单核
目前,2017上港和2013恒大唯一的交集就是埃神,这个连接过去和现在的关键人物是两届亚冠决赛MVP的大场面先生。在恒大的三个赛季中超,埃神出战71场59进球,场均0.83球的进球率是中超史上效率最高的球员。2014年,埃神亚冠10战6进球,2013年亚冠数据更好,6战6进球。2015年,在多次遭遇重伤之后,埃神的状态一落千丈,不过决赛次回合那粒博格坎普级别的入球,还是让埃神收获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2016年,转会上港的埃神经历了与吉安、浩克争夺中锋以及伤病的双重折磨。不过,随着博阿斯的入主,2017年的埃神似乎要达到了来中国之后的最好状态,内战外战5战6进球,如果不是轮换,他本可以拿到更高的数据。考虑到对手是首尔FC、西悉尼流浪、浦和红钻三个前亚冠冠军,埃神作为进攻端的晴雨表,认为上港2017攻击力超过恒大2013应该是一个客观的评价。
是的,上港刚打了6场球,博阿斯的球队有虎头蛇尾的先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不过,正因为刚刚开季,从另外的角度看,目前的埃神和上港还不是最好的状态。
不能简单地认为,埃神身后的驱动从单核变成了双核,其实,双核弄不好的话,很可能就是无核。个人认为,当个人能力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不再需要任何战术体系。或者说,对手的战术体系再好也没有用。
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来中国混的外教外援,多少把中超亚冠看成一个养生足球联赛。认为单靠外援的个人能力,就能吃着火锅唱着歌,打着养生麻将就把欧元给挣了。事实也是如此。
在个人能力和战术互补性的均衡度上,孔卡+穆里奇+埃神的三叉戟是中超史上最强的。但是,时代变了,浩克好比虎式坦克,孔卡+穆里奇好比聪达普摩托化部队,同为二战中服役的德国战车,如果两者开战的话,即使摩托化部队战术素养再好,大概胜负立判。时速95公里、前后轮双驱动的聪达普摩托是顶尖的德国工业艺术品,我们用犀利来形容孔卡的传球,只需要在皮球到达的时候,有一个球的宽度就可以通过,看到它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和欣喜;但浩克的感觉必须是碾压和恐惧,不需要宽度直接碾压通过。上港打浦和红钻的比赛中,身体对抗最弱的日本后卫放大了这种恐惧,连犯规都无从下手。轻量级的本田摩托比聪达普摩托又小了一个数量级。
葡萄牙人博阿斯给予前场极大的自由度,几乎是蛮不讲理的自由度。在上港的比赛热图,你会发现,埃神和绿巨人位置上的重叠,以及其他位置重叠,传统上这就是一个愚形,浩克经常做的就是传球给三秒种以后的自己,放在孔卡时代是难以想像的,阿根廷的古典前腰会把一切收拾得紧紧有条。另外,我们也不习惯,浩克经常传球给三秒种以后的自己、像一个橄榄球四分卫那样去创造的同时,像一个橄榄球跑锋一样去达阵得分、浩克主罚角球和任意球,犯规次数和被犯规次数同样全场最多……你一个人干了所有的活,就当其他队友是活动人墙好了。
这一方面,缘于葡萄牙的足球文化,较之北欧足球,更多讲究个人能力,战术体系偏弱。另一方面,就是没有这个必要。我们之所以不习惯,是因为没有忘记孔卡。世上只有好足球,没有好足球的标准。足球,从来就不是孔卡或者谁谁定义的那个样子。
浩克定义了上港的2017,但他只是上港战车的一边履带,还有奥斯卡作为另一边履带在推动球队前进。身价最高的前切尔西中场选择了作为浩克的僚机,在身后或者在异侧存在。通常,奥斯卡在亚冠和中超有两种存在状态,在亚冠,奥斯卡的持球时间一般不过超过绿巨人,3月15日,上港3比2力克浦和红钻,浩克控球时间为2.82分钟,奥斯卡只有1.65分钟,甚至低于艾哈迈多夫的2.25分钟。2月28日,上港5比1西悉尼流浪,浩克控球2.88分钟,奥斯卡有2.48分钟,又一次低于艾哈迈多夫的2.53分钟。2月21日,上港1比0险胜首尔FC,浩克控球3.53分钟,奥斯卡有2.42分钟。
可以预料,当亚冠进入更艰难的淘汰赛阶段,浩克的持球时间会超过3分钟,甚至有可能接近或超过4分钟。就像NBA的另一个橄榄球明星詹姆斯,会在最后的决战阶段接管比赛。不难理解,亚冠A计划更接近现代足球。
而在中超,奥斯卡的比赛模式发生改变,他会像当年孔卡那样后撤中场组织进攻。所以,他的持球时间超过浩克,3月10日,上港2比0完胜延边,奥斯卡持球5.97分钟,艾哈迈多夫5.65分钟,浩克4.92分钟。3月4日,上港5比1大胜长春亚泰,奥斯卡和浩克几乎平均分享了持球时间,分别为3.70分钟和3.75分钟。显然,中超B计划更靠近孔卡式的古典足球。
而在孔卡时代,我们知道,不管亚冠还是中超,孔卡一定是除后场球员之外持球时间最多的、且比第2位要多出很多的绝对单核。2016年3月2日,上港2比1小胜水原三星,孔卡控球4.53分钟,比第2位的埃神多出差不多2分钟。2016年3月15日,上港2比1胜大阪钢巴,孔卡控球3.80分钟,第2多的中前场球员是于海,控球2.67分钟。上港2016直接复制的恒大2013,不难推测,恒大2013的同类数据应该反映出单核应有的控球信息。
通过以上信息,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何孔卡无法进入欧洲主流联赛?以及恒大2013的下半时惹不起以及恒大2017的下半时惹得起。孔卡、奥斯卡和大巴黎的帕斯托雷均为古典前腰,奥斯卡和帕斯托雷均是以中场核心的身份登陆欧洲,但他们最终的命运轨迹是一样的。孔卡、奥斯卡和帕斯托雷共同的背景板是,现代欧洲足球的节奏越来越快,对抗越来越激烈,快到没有办法专门设置一个里克尔梅式的古典前腰位置。
我们知道,当世涌现了很多兼具决定和创造属性的伟大前锋,梅西、C·罗、内马尔、苏亚雷斯、贝尔、格列茨曼、莱万多夫斯基、罗本、伊布、卡瓦尼、法尔考、奥巴梅扬等,这是一个伟大前锋的时代,安切洛蒂的创新打法很好地契合了时代的需求。
不难理解,跟这些顶级巨星竞争,孔卡、奥斯卡和帕斯托雷难得有自己的位置。不过,相对于欧洲的顶级节奏和水准,中超的养生足球属性还是给了古典前腰很大的空间。孔卡们可以用相对缓慢的节奏控制把体能分配做到更为合理。所以,我们看到了恒大2013的下半场惹不起。同样不难推论,在中超这个平台,上港2017倾向于走古典路线,也会呈现恒大2013年的下半场惹不起。需要指出的是,上港是中超最年轻的球队。亚冠的话,走更高能耗的现代路线,个人认为,大概在65-70分钟。
恒大2013的下半时惹不起为何变成了恒大2017的下半时惹得起?首先,是这一拨国内球员老了4岁,郑智都37岁了,还不可或缺。另外,恒大的打法由2013年孔卡的古典时代进入了速度更快、对体能要求更高的现代足球。人老了4岁,打法反而还更快,更耗体能,这就好比一个人年轻的时候练书法打太极拳,老了反而玩摇滚和蹦极一样,整个不对劲。所以,在亚冠这个平台,恒大2017的体能只有55-60分钟。4月1日,愚人节,怎么跟上港那班血气方刚的小伙玩?看斯科拉里怎么出牌。
由守转攻:2017版艾哈迈多夫强于2013版郑智
中超703球队都是以攻代守,所以,除攻击能力以外的其他战术元素对决都是次要的,可以说不太重要。
在由守转攻的模式上,2017上港和2013恒大2013都走高位逼抢路线。对于想取得速效的中国足球而言,就只有引进超级外援前锋和高位逼抢华山两条路。外援前锋的标配必须自带场均1球的个人能力,就像目前的浩克、埃神。也就是说,只要老外健康地站在场上,比赛开球的比分不是0比0,而是1比0,甚至2比0。
不管愿意不愿意,对手必然前压打高位逼抢,早晚的事。另外,对上港的对手而言,必须充分利用上港最弱的后防线,如果因为各种原因退守过大,等于让上港最强的前锋线有了发挥的空间,打上港,最冒险的其实是最安全的。
这一点,对上港也是如此,因为对手也是一攻强守弱的特点,必须让自己最强的前锋线去面对对方最弱的后防线。博阿斯接手之初,打素可泰和首尔FC,因各种原因不得不回收多一些,看上去相对安全稳妥,结果呢?即使没进入亚冠正赛的素可泰,要有个好射手看看◇经此两战,博阿斯搞明白了,不打高位会死得很难看。如果让战术素养更高的日本和韩国球队舒舒服服从后场推进到中前场,比赛将进入他们的节奏而不能自拔。恒大打川崎前锋的下半场,以及上港打浦和红钻的65分钟以后,就是如此。
在进攻端的记录中,今年30岁的后腰艾哈迈多夫总共出场5次,3次成为控球时间第2多的中场球员,另外2次是第3多。这一定是教练根据比赛需要给出的明确要求,球权代表着球员的实力,能够3次超越双核中的一个,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乌兹别克斯坦国家队队长的实力和贡献率。
不用看数据,从直观的比赛行为判断,艾哈迈多夫强于2013版的郑智,尤其是进攻端。感觉艾哈迈多夫的进球很快就要到了。
另外,2017年的蔡慧康长球了。之前,小蔡多少有点拘谨,生怕完不成教练布置的KPI,这使得他在某些时候多少有点游离于比赛之外。不过,今年的他有释放了的感觉。
说到上港的整体防守能力,远低于恒大2013,也低于恒大2017。在经验、能力上刚刚起步,尽管傅欢、石柯、颜骏凌进步很大。不过,跟波尔图一样,上港光靠进攻就可以了。
教练水平:里皮够顶级,但博阿斯也不差
里皮当然就不必多言,他的存在使得恒大有灵魂。他走了,似乎带走了恒大的魂魄。一个教练做到这个程度,教练中的极品也。
1977年出生的博阿斯被认为是莫里尼奥二世,17岁出道给英伦名帅罗布森做战术分析师。2010年,他担任葡超豪门波尔图主教练,2011年,率队夺得欧联杯冠军,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冠军教练。之后,他游走于切尔西、泽尼特等豪门球队。
欧洲媒体认为,他在离开葡超之后的职业生涯以失败而告终,主要原因不在场内而在场外,在英伦和俄罗斯,文化和制度的差异令他无从发挥,他不擅长跟不同文化背景的球员和俱乐部打交道。
植根于南欧足球文化的博阿斯推崇个人化管理,被认为很适合带年轻人居多的球队,比如波尔图。一支创造力大过战术纪律的球队,前场堆积了法尔考、胡尔克、J罗和穆蒂尼奥,这样的阵容,光靠进攻的确就能夺冠。这些天才尚未成名,没有所谓的大牌和平民之分,人事上也便于管理。
而现在的上港也是如此。最大牌的浩克是博阿斯的粉丝,前场的三名外援均为巴西人,有着相同的文化背景,与主帅更是语言相通。中国球员都守纪律,大部分根宝弟子保证了球队的团队属性。6战6胜以后,没有人会不配合他的工作。外媒也认为,执教上港是博阿斯职业生涯以来最容易集中办大事的工作。
不过,葡萄牙教练历来有高开低走的传统,就像浦和红钻的后20分钟一样,他们并非没有问题。联赛和亚冠是个漫长的过程,后期才是真正的考验。